第九章知其贵哀其伪

梗概：民告官，律师在中间；不服气，那就捅破天。

李淑芬的目的地已到站，她抬头看一眼那巍峨的“丰硕市中级人民法院”匾额，转身与金把式拜别。金把式下车，与李淑芬握手，留下自己的祝福：“大姐，祝你心想事成，还是那句话，有用到老弟的，一定打招呼，我万死不辞！”

李淑芬感动地潸然泪下，站在原地目送金把式和那一车鲜艳的花圈，奔向远方。

正值上班高峰期，法院门口人来人往，李淑芬眺望马路对面：金正律师事务所，现在只有这家开了门，她径直朝那家事务所走去。

这家事务所虽已开门，但似乎并不清闲。李淑芬推开几净的玻璃门，却见接待室坐满了人，沙发上，连帮椅上，甚至几张旋转椅也无一例外地有人捷足先登了。

踌躇之际，一位戴眼镜的女文员，向李淑芬走来，问道：“你好，第一次来吗？是咨询还是委托？有约吗？”

李淑芬有点紧张，捏着自己的衣角，像个小学生似的有问必答道：“你好，我要打官司，这是我的状子，我要找个律师！”

女文员点了点头，从办公桌找了张名片，递给李淑芬并说道：“我是接待员毕生花，名片上的律师毕盛素可以为您服务，他在二楼的等您，我给您带路，请跟我来。”

李淑芬痛快地答应，并尾随毕生花上了楼。她紧张地东张西望，不经意撞了一位坐在旋转椅上的女人，那女人的椅子凭空转了好几圈儿。

李淑芬知道自己闯祸了，吓得蹲在地上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惊人的椅子，像磨盘一样，转个不停。毕生花眼疾手快，及时抓住扶手，停止了椅子狂欢似的离心运动，顺便安抚椅子上的人和蹲在地上的人道：“没事了，没事了，二位别怕！”

李淑芬起身，与椅子上的女人道歉：“大妹子，都是我粗心，等我回来，好好给你赔不是！”

椅子上的女人，面色和润，微笑着说：“我没事，别担心，待会儿见！”

李淑芬一边回头一边朝楼梯走去，并在拐角处又撞倒了垃圾桶，还真是步履维艰啊。

进门，就见一位儒雅的律师坐在办公桌的对面，笑脸相迎。

李淑芬点着头，哈着腰，在毕生花的安排下，坐在了律师的对面，毕生花则转身离去。

律师说：“你好，喝茶还是喝咖啡？”李淑芬正回头看那离去的毕生花呢，被律师的问题打断，才回过神来，回头看向律师的脸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我不渴，我早上刚喝了三大碗豆浆。”

律师自我介绍道：“我叫毕盛素，是您的代理律师。请问您有什么样的案子需要我为您办理？”

李淑芬慌慌张张地从斜挎背包里掏出了吕中举写好的案情陈述纸，交到毕盛素手上。

毕盛素拿到手上，大体翻了一下，皱起了眉头，然后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登记表，交给李淑芬，说道：“大姐，这文件属实有点多，需要细致核实和谨慎评估，您给我们点时间梳理一下吧。我去去就来，这是张登记表，麻烦你先登记一下。”

李淑芬吓了一跳，别过脸去，摆着手说：“您可饶了我吧，我大字儿不识一个，也就会写自己的名字，这是我身份证，户口本儿，还有村委给开的证明，您帮我写吧！”

毕盛素并不感到惊讶，嘴上说了声：“好！”接着，又顺手拾起电话，喊毕生花上来帮忙。

我就这样闲适地猫在李淑芬肩角的缝隙里，默默聆听着，毕盛素在隔壁房间里，跟几个同事唇枪舌战似地辩论着案件的琐碎事宜。

除此以外，我时不时还能听到，李淑芬这个憨厚朴实的农村大姐，操着一口地道的土著方言，手舞足蹈地向毕生花展示，她一户口本都装不下的前世今生、来龙去脉。

哦，天哪，这难得的安稳，怕不是在慰藉昨晚拜李大姐所赐，我那寝食难安的土味灵魂吧！此刻我只想念一句，似乎在脑海里回想过无数次，想当初听得耳朵都结了茧子的，让我刻骨铭心的那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！

墙上的指针，砰然撞醒了我37度的安逸，不多不少的12声“当当当”，声声扣人心弦，我已然无比清醒，再难入梦。

门开了，先前意气风发的毕盛素扯着脖子里的领带走进来。他向李淑芬微笑致意，并示意毕生花回避。毕生花识相地退出了这扇绯红的诉讼之门。

毕盛素严肃地说道：“李大姐，你是想救自己的儿子对不对？我也只能帮你救儿子，不能帮你找出凶手，这你明白吗？能接受吗？”

李淑芬愣了一下，非常肯定地回答：“当然。找凶手是他们警察的事儿，一命换一命的债，也是那宋家人跳出来喊冤啊。我只管捞我儿子！”

毕盛素终于松了一口气，大笑一声，起身握住李淑芬的手说：“李大姐，这案子我们所接了。你打个申请，带我去见见你儿子，我们面谈一下。其它的事情，您就不用操心了，这场官司我们胜券在握。”

李淑芬紧皱的眉头在听到“胜”字时豁然开朗。认识这个女人这么久，第一次见她放下了提了那么久的肩膀，她笑逐颜开的眼角，含着滚烫的热泪。这一次，她主动握住毕律师的大手，用颤抖的声音说：“恩人呐，您是我们老吕家的救命恩人呐！我和我儿子这辈子也忘不了您的大恩大德啊，我给您磕头了！”

说着，李淑芬这个傻女人，真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毕盛素面前。毕盛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，想必有委托人经常这样对他表达谢意吧，他熟练地拉起李淑芬的胳膊，淡淡地说：“您太客气了，我们按合同办事，谁也不欠谁的。能胜诉，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和愿望，请起，请起！”

这时，门开了，毕生花进来解了围。扶起地上的李淑芬，带她下楼，告诉她所里订了营养午餐，看她孤身一人，人生地不熟，便给她留了一份。李淑芬紧接着又把谢意投给了这个通情达理的女文员。二人寒暄着下了楼。

李淑芬还是那德性，一副总也吃不饱的样子。营养午餐里的水果和牛奶，也被她仓鼠一样来者不拒的腮帮子，甩出了庄稼人拿地瓜、胡豆干饭的填鸭式频率，反正我是不忍直视了。

旁边一块儿吃饭的，还有早上李淑芬撞到的女人。那个女人斯文了许多，见到李淑芬胡吃海喝，不光没有嘲笑，还提出把自己盒里的水果牛奶送给李淑芬。

起初，李淑芬这个傻女人是不好意思的，但是一看周围的女人，除了她个个都瘦得跟纸片儿人似的，心中便笃定这样的女人饭量也小，不吃也是浪费，不如给自己填肚子。

只略微回绝了一次，李淑芬就收下了好几个女人的馈赠。

都说精卫填海是一种壮举，再看看李淑芬这惊世骇俗的饭量和肚量，你也将不再质疑，这个有胆量向最高法上诉给儿子翻案的女人，还有什么是能让她胆怯的了。你且看吧，一个人，一旦有了精卫填海、愚公移山这样的精神，还有什么困难是她不能克服的呢！是也不是！

饭后，李淑芬起身溜达。那个差点让她撞晕的女人，也在此刻起身散步。二人遇上，便在律所的院子里攀谈起来。

起风了，院子里一棵三四米高的雪松，迎风抖落了一地的松针。可以想象，这株年岁不小的雪松，遇上鹅毛大雪时，会是多美的风景，毕竟谁不爱它那“清清白白”、挺拔正直的模样！

李淑芬用袖子揩去长椅上的浮尘，请身边的女人先坐。

二人坐定，互相介绍起了自己。李淑芬说：“俺叫李淑芬，来自富民县。俺儿子叫人冤枉坐了五年牢了，俺这不找毕律师打官司呢。据说能胜诉！”她一改昨日的颓丧，语气响亮，处处透着自信的光芒。

旁边的女人则看上去不太开心，许是自己要申诉的事情还没有眉目，她愁容满面，话语间皆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沮丧：“我叫许多馨，是爱民县的中学老师。我们也是来打官司的。县里拖欠我们的绩效奖金，我们全县名老师联名上诉，这不，省里刚判我们败诉了吗，说这是内部管理问题，不在他们审理范围内，我们已经败诉了。

这家律所的潘大圣是我的学生。他说，开弓没有回头箭，如果官司不打下去，不光钱要不回来，我们这些牵头的老师回去后，也一定会被打击报复。所以，明知没有胜算，我们还是要上诉。

潘大圣已经帮我们在网上造势了，他说只有扩大事件的影响，得到社会的广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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