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卫

潍坊向北滨海,我们向海而生

发布时间:2024/10/31 13:22:35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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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岛的海在南部,而潍坊的海则在潍坊之北。从青岛坐动车一个小时到了潍坊,再乘一个半小时的汽车来到这片未来主义风格的滨海新区采风,总有一种时空错位感。潍坊有海吗?这近乎是个天问。许多人不知道潍坊有海,就算是潍坊当地人多数也没有到过渤海湾的这片盐碱浅滩。只知道那是潍北农场所在地,其实就是监狱的代名词。著名诗人孔孚上世纪六十年代曾在此牧羊,碱滩、草洼、黄蓿、苇丛,还有那风清水冷的莱州湾,给了诗人多少关于海的灵感?三十年前,我也曾经来过这片盐碱地,只见滩涂万里,黄土漫漫、杂草丛生,阒无人烟。汽车在咸卤的土地上颠簸,弯弯曲曲的车辙深陷在大地母亲的身体里,仿佛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。从潍坊城区到达潍北的盐场竟用了大半天的时间。临海而不知海,面海而难亲海。其实,阻断梦想的不仅仅是这40公里的地理距离,更是几千年中华民族痛楚的心理经验。中华文明本质上是个农耕文明,这个文明最早成熟于渭河、汾河和伊河流域,盛极于西安咸阳一带,此后文明的核心才逐渐东移,经过洛阳、开封,慢慢接近大海,南宋一朝才被迫走到杭州这座靠近大海的城市。农耕文明是个封闭和内敛的文明,有着对海洋文明本能的恐惧和防范。明朝初年,朝廷就实行海禁政策,“寸板不许下海”,只需朝廷“朝贡贸易”,不许民间“私通海外”。严厉的海禁政策堵绝了沿海人民的正常的谋生之路,只得被逼为“寇”。诚如顾炎武所说:“海滨民众,生理无路,兼以饥馑荐臻,穷民往往入海从盗,啸集亡命。”“海禁一严,无所得食,则转掠海滨。”几年前,在当年戚继光抗倭的地方,我第一次读到了记叙抗倭事迹的《倭变事略》,在一次围剿中,最后一批“倭寇”被困在一间破庙里,他们在寺院的墙壁上留下了这样的诗文:“海雾晓开合,海风春复寒。衰颜欢薄酒,老眼傲惊湍。丛市人家近,沙平客路宽,明朝晴更好,飞翠泼征鞍。”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,明朝的“倭寇”基本上是追求自由贸易的中国人,如果不是当年严厉的海禁政策,也许中国的海洋文明就此发端。而同时期的哥伦布已经发现了新大陆,麦哲伦进行了环球流行,在十五世纪至十八世纪,海上霸主地位逐渐从西班牙人、荷兰人手上转移至英国人身上。世界也完成了由重商主义到自由贸易的转变,无论是重商主义还是自由贸易,海洋和港口都成为了一个国家经济的咽喉。“向北,向海,向未来!”在滨海的两天时间里,这句话总是萦绕在我耳边。我仿佛看见一位巨人,手擎巨斧,披荆斩棘,一路向北而来,为的是杀开一条血路,向海而生。这种悲情也许只有上古神话“精卫填海”可以传达。这次滨海采风才知道,原来“精卫填海”的故事可能就发生在渤海,“炎帝之女,化为精卫。沉形东海(古时候东海包含渤海),灵爽西迈。乃衔木石,以填攸害。”在滨海,确有一群现代精卫当真在“填海”。他们修堤筑坝、挖土建港、聚石成岛、聚水成湾。硬生生地造出一片生机勃勃的黄金海岸!考斯特穿行在盎然的绿意之中。白浪河追逐着浪花,驶向海的方向。两岸绿草茵茵、草木葳蕤。我想把时光弯曲,与三十年前的场景做一个拼图游戏,却怎么也拼不上了。可以想见,在一片盐碱地上载草种树,这是一种怎样的气魄与勇气?据说,植树绿化时,先要在盐碱地上挖个1.5米深的大坑,依次敷设排碱管、石子和沙子,做成防渗层,再在上面铺上地膜草帘子,以防碱水上泛,再从外地运来好土,如此,才能种活一棵树。莱州湾像一个安静的孩子。泛舟其上,微风拂面,海水波澜不兴。在一片无垠的蔚蓝之中,突然看到黄灿灿的沙滩,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。听说这些沙子都是从几百公里外莱州的沙滩上一船一船地运来的。我又想起那个“填海”的故事,一船沙填上去,被海浪冲走了,再一船填上去……有时梦想的力量是可以超越物理的极限的。没有什么比摩天轮更能隐喻滨海人的未来主义方向了。滨海人把它命名为“渤海之眼”,它像一个魔戒中的万能之主,凝视着滨海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。我仿佛听到帕瓦罗蒂那首著名的《缆车》:“我们走,我们登高,让我们走……成功复复往往,就在你的周围环绕……”成功不会不请自来,智慧、辛劳、汗水是它唯一听得懂的语言。傍晚时分,白浪河畔,凝视着旋转之中的摩天轮,这无轴的“渤海之眼”更像是宇宙中巨大的“虫洞”,它是一切美好的出入口,勇敢地跨越过去,即是滨海文明、富裕、幸福、和谐的新未来。“北冥有鱼,其名为鲲……化而为鸟,其名为鹏。”北冥,北海,这次采风我们知道,北冥,很可能就是渤海,愿滨海人以海为支点,展鲲鹏之翼,腾飞万里!(原载《大众日报》.11.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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