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属于读者

作者

吕忠梅主播

冰瑶

主编

江南第一剑

因为仰望，读诗便有了神圣的味道。忙忙碌碌之后，会在静下来的片刻，回味曾经的感受：但丁的理性、泰戈尔的睿智、普希金的激越、勃郎宁夫人的婉约、舒婷的隽永……；同学聚会时还会谈论海子，说起当年低年级女生对他那种不羁个性的崇拜。知道自己心底有一个永不泯灭的向往：某一个春日的下午，可以斜斜地靠在湖边阳台的摇椅上，有清香在茶杯里氤氲、雏鸟在窗外啁啾，手里捧一本《吉檀迦利》，心随着诗飞翔……
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长成的人，都有几分文学的痴迷。像我一样，或者不像我一样。读诗的感觉无以言表，在诗人的浪漫里倘佯、在诗人的感性中空灵，自己也会展开天使的翅膀。我以爱莫过于读诗自诩，知道是因为自己天性愚钝，少一双慧眼，没灵性，缺仙气，心里流不出诗。

现在想想，当初答应饶彬给他的诗作写序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自己想说点什么的愿望。多年前，曾经读过《荷马史诗》、《神曲》，感受过法律与诗——两种似乎风马牛之间的思维——具有的某种奇妙的联系，知道人性与神性之间的存在，除了诗，就是法。其实，写诗与读诗天壤之别，一个不会写诗的人说诗，不自量力之过难免。作为“专业读手”，仅仅因为与作者有共同成长的年代，有一样的职业背景，读过他的两本诗集，喜欢他那种既非江南霏雨、也非大漠孤烟的风格，对他那些感性的语言中透出的知性与理性有些共鸣，便以为可以说点什么了，真正做起来才知道是怎样的力不从心。

但是，诗带来的快乐，远远超过了要写点什么的压力。这些小诗，伴我度过了年两次出访的行程，更给了我许多意外的惊喜与感动。

7月，率湖北省女法官代表团出访欧洲前，我将它们放进了行囊，期待着重游欧洲时，有更充分的时间与空间，去领略诗人从平凡中发现非凡的魅力，让自己可以用另一双眼睛看世界。于是，在巴黎郊外的中国城、在法兰克福的诺伏特家庭式饭店、在维也纳森林酒店、在罗马的旅馆……，每个黄昏，都沉浸于诗人的灵之舞中，“困惑/远道而来/清新/远道而来/没有守候的守候者/局限的晚风/凉爽了/干涸的意识”。以穿越生命的洞悉，去感受欧洲，体会着森林的忧郁、文化的沧桑、河流的喜悦、城市的浪漫。在巴黎圣母院门前、凡尔赛宫的金碧辉煌中，面对卢浮宫的浩瀚、科隆大教堂的沉默，漫步于司特劳斯公园、西班牙广场，踏着这样的句子：“让时间重叠/陈旧的屋子/等人打扫/让梦里的男孩/不再失去太阳/在奔跑中长高”。

自己都不敢相信，还会有这样的日子，奢侈到生活在诗里。一切都有诗意的浸染，有音乐的情绪，靓丽着窗外的风景，滋润着悠远的文明，明媚着夏日的阳光，生长着思维的翅膀。

遗憾的是，仅仅只带上了其中的一部分，而就是这一部分，也还没有细细的品味，行程就结束了。回来后，又陷入繁忙中不能脱身，只能将诗情雪藏，等待着再次被唤起的日子。

12月，我随最高人民法院代表团访美，将上次没有带上的另一部分诗稿装入了行李箱，坚信能够再次拥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丰富。在那十几天，白天是繁忙的法律交流，不断的与法官、学者、律师们讨论WTO案件的司法审查问题、比较着美国与中国的司法制度，走法院、见法官、看法庭；夜晚则留给了诗，纽约、费城、华盛顿、洛杉矶，都是如此。冬日的傍晚，耶鲁校园里学生乐队合奏的钟声四处回荡，眼前跳跃着诗人心中的《北斗星》：“你的黑夜/丰富过我的眼睛/从不体会/被拔高的姿态/怀念高空/有几颗星星/默默昭示/黎明”。在西雅图不眠夜，遥望着远方的维多利亚港，想起的是诗人笔下的《醉中李白》：“像巨人一样/拔高江水和山河/像仙鹤一样/骑着云彩漂泊/幸福的不会总是海鸟/昨夜入水寻食的/他的名字就叫李白。”

就这样，时间与空间没有了距离的阻隔，理性的法与感性的诗也不再有状态的矛盾，诗人心灵中的世界与法律眼睛中的世界在生命的张力、人性的丰富中契合，因为它们之间有着同样的自然之维：“簇拥草地的胡琴/弹唱起绿色曲调/只要生命得以喘息/跋涉的黄沙/肩负孤舟辛劳的使命/一只破空而出的响箭/呼啸着猴子居住的山林”。

这是一个人的世界，是一个人的隐情私语，更是一个人生存状态最自然、最真切的体验，是一棵生命之树凝聚天地精华而绽放的人性之花。在这里，诗无关风月，但此情最关风和月。沉静的、忧郁的、温婉的、热烈的、疑惑的、愤怒的……。展现在眼前的这个文字世界，闪耀着诗人的内心光亮，浸染着诗人的情和泪，饱含着诗人的祈祷，蕴藏着诗人的渴望，是从生命田野里收割的最细润的心绪，是在人生旅途中采集的最悠远的时光，是从生活的脚步中倾听到的最绵长的忧伤，……

于是，才有一束阳光，穿透蜘蛛的网，惊扰人生之梦；才有一只灰喜鹊，用幸福者的快乐，洞悉人性的家园；才有一股奔流的清泉，冷静的洗濯往事，成为高高悬挂的明镜。当发现秋天的笑容有点老的时候，心中飞过一只小鸟，衔着精卫填海的石头，带着先哲的疑问：“天空是什么/大地是什么/翅膀是什么/飞翔是什么”？

这一切，只属于诗人，属于诗人关爱的人生和浪漫的情调。能把生命之情、人性之真、生活之美如此描绘的人，是精彩的，有境界的，更是幸福的。

我就这样，断断续续的读着，感动着，记录着。等到整理时才发现，我所说的很多东西未必是诗人的。其实，我对诗的一窍不通，注定了不可能去理解诗，更不可能去理解诗人的情怀，误读甚至是完全背离才属正常。但是，作为文本的解读者，正如伽达默尔所言，在文本前的解读中把自身置身于他人的地位是一种不可能的幻想，理解本身是一种本体性的活动。因此，以“诗属于读者”为题，既安慰自己，也为读者找到原宥我的理由，还为作者留下正本清源的空间。知道我的说与不说，对于作者都不会有任何益损，只是因为读着便快乐着，愿意将读诗的感觉与大家分享。

希望在不久的将来，能读到饶彬更多的好诗，为我们展现更斑斓的世界！

作者:吕忠梅，教授，法学家。曾任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、湖北经济学院院长、湖北省政协副主席，现任全国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副主任。

主播:冰瑶，辽宁大连人，财经专业，硕士，高级会计师，总会计师（CFO），AIA国际会计师，中华诵读联合会会员，大连中山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。多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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